2008年12月30日

外科转科结束了。

在麻醉转科转得意犹未尽。我挺喜欢麻醉科的。今天赵主任问完问题,有事情先走了,明天中午另有10分钟问话。在麻醉科,如果你愿意,可以做一个与世无争而又尽职尽责的好医生。我觉得挺好的。

中午出来吃饭,团长引用德罗同学的话说:转完内科就不会热爱内科,但是转完外科会非常讨厌外科。

我想了想,对于这些需要管病人的地方,我想不出特别热爱和特别讨厌的理由,可能我有点麻木,或者真的害怕再把自己的内心暴露在病人的恸哭之下,觉得自己很容易和病人发生在痛苦频道上的共振,时间长了也很难过。也许快近年关又赶上考试,大家都挺烦的。我只是觉得很疲惫拖沓。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Gao姐姐曾经引用凯恩斯的话说Spend the way out of depression来比喻生活,我印象挺深的。虽然不懂经济学,但是在消沉的时候豁出去开足马力前进,也许真能摆脱“疲惫-消极-逃避-无谓消耗-更加疲惫”的状态吧。我许多事情计划好的事情都没有做,积重难返,全部堆在元旦假期那几天。但幸好那时考试已过。其实总体说来,这四个月,除了转科干活特别卖力以外,留给自己的时间并没有多少,自己额外想做的事情总是一拖再拖,有点失败,不过还好,也许意识到这点,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现在在医院的生活,到处都能听到各种一针见血、讽刺入骨的妙语,我以前觉得很有趣,哈哈大笑,奉为经典,其实现在想起来,要是对这些太认真就挺累的,如果再加上学会和住院医一样讽刺、挖苦、痛骂,就更是偏激得不可救药。所以有些抱怨呀,听过则罢,不想再被妈妈笑称“怎么转了外科变成小怨妇”。嗯嗯。

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总是有点好强,有点好高骛远,有过很多梦,有点不切实际。到了现在,觉得做人平和、本分、宽容一点,是最幸福的。本分、淡泊不代表不进取,反而更容易睁大眼睛,踏踏实实走路。

2008年12月29日

深夜细语

上周麻醉主任督视我气管插管过关无碍,周末因听BBS传言湖南卫视有协和医大与港大医学院PK栏目,兴起下载,看见妙手仁心回放,林保怡穿着急诊工作服下喉镜的镜头,顿感亲切,一下子对此男主角及该剧兴趣大增——原来电视剧演员可以这么认真的,下个喉镜有模有样。非常喜欢林保怡,像个头脑十分狡猾永远不会说错话的、稳重而靠谱的大叔,眼神又有一丝温暖的笑意,我不知怎地想起爸爸。

我这周非常想家,我很想念父母,我真是不知足,家在北京还要想家。我总觉得人的衰老是不可逆的过程,美好的时光挽留不住。我在想是不是该出手去找临床导师了,然后又想到我的任何一举一动都牵涉到未来,想到早应该由我撑起这个家,又未免略有无措的感觉。但是不论如何,日子总是要过的,加油吧。

2008年12月14日

病好了……

病好了,如果明天有时间就去复查胸片。可乐必妥qdx3,i.v——双手背上扎的青肿至今未退。我那时抬头望着输液瓶和导管,琢磨着每根管子、每个部件的用途。输液室里护士很忙,很辛苦,说话很冲,几乎和病人家属吵起来。似乎每个人都没有错,但是这里气氛并不好。

2008年12月8日

与朱元思书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2008年12月6日

Best of times(9) 结束了混乱的一周

这一周真是混乱:

生病整整一周,每日发热、鼻塞、头痛、咳大量痰,咳棕黄色、黄绿色、黄脓血丝痰——我宁愿相信血丝来自充血的咽部而不是肺脏。昨日我以为自己好了,结果帮我化妆的mm在我额头上操作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还在发烧。
我仔细为自己选了一种抗生素,那就是能够覆盖绿脓的拜复乐。

昨夜129终于落下帷幕,第一个上场,最后一个离开。我觉得自己得失心有点重……说我看不开也好,说我没魄力也好,总之我一开始就不是抱着玩乐的心态去的,我是抱着当做比赛,要给班级拿成绩的心情去的,中规中矩,战战兢兢,所以难免有所患得患失。
不过好像今年我们班很顺,各种评奖奖金抱回一大堆,哇哈哈,所以我也就花那么半小时念叨一下,然后就忘了……强赞03。

今天ICU查房,不知道ICU的重点是虾米?正如师兄所说,ICU是内科,内容庞杂。我目前看到的就是呼吸机plus血滤……我总算大致了解呼吸机的基本使用了,呼呼,继续给病人减条件……血滤,下周努力……

2008年12月1日

Best of times(8)--在ICU的第一天

今日轮转ICU,进去觉得胸闷憋气,恶心欲吐,且添了咽痛咳痰,无比虚弱。一副昏昏然模样,ICU查房极其缓慢,查一个病人仿佛一堂讲课,提问-文献回顾-辩论-再查,十几个病人查下来,我腿软得都快站不住了。被人问是否低血糖,我想大约是的。连续三天一共只进食1碗面条,数块饼干,几瓶可乐以廉价提神。其实我根本不想减肥,只是该吃饭的时候恰好都有事情。刚来不及回答一个护士的问题,就冲进了ICU的卫生间里狂吐,呕吐物都是消化很彻底的昨日食物。吐完了都没有力气开门了,几乎快要昏倒在卫生间里。被门外护士猛拍才最终打开那扇很难开的门,我发誓下次再也不用那个洗手间。之后又呕吐一次。真的很痛苦。越吐越不敢吃东西。

两周前也大吐了一次,那次是靠胃复安止住的。这次不想打针了,我要强行把自己掰回最健康最靠谱的轨道上来。

去看张校医,参考我10年来的病史——每年冬季都会有1次这种伴随头剧痛的呕吐,张校医考虑神经反射性的呕吐,又考虑到症状不频繁而且没有加重,所以暂时不考虑器质性的疾病。RX:吗丁啉一盒,神经内科复诊……开了张假条。

Bless自己周五登台的时候能好一点儿。

2008年11月29日

2008.11.28演出及购碟记录

为合唱队今年的专场作表演嘉宾。演出在台上对自己相当相当不满意,下来猛摇头,平时水准打6折,但是听室友给我录的音还不错!

我认为最后录音不错有两个原因:1、我的整体感觉、力度、速度、表情是对的,所以乍一听不错,不过我的速度比原版快很多,因为没有伴奏,所以必须自己处理得又快又有气势才好听。

2、滤波的原因导致后来的微小杂音台下听不见(可是我在台上都快暴怒了……)。

负面:我认为这首曲子演出不够好的最主要原因当然是练习不够,永远的原因。。。

最后我想说一个早就思考过的问题:想驾驭帕格尼尼(或者任何一个人的无论多难的曲子)就必须强悍过它,不单指技术,还有精神上。不要被登峰造极的炫技磨灭你心里的火,不要因为眼花缭乱的难度而迷失你心里的火把为你点亮的方向。你的灵魂,你的气质要统领和驾驭全篇曲目,但是还要严格尊重曲作者,这两者需要努力融合,需要别人点拨,呵呵。

最后希望自己能日臻完善,毕业之前如果有条件便争取办协和首次室内乐专场,但求为大学时代所有在琴房度过的光阴,画下一个美好的圆圈。

另,前几日订购的翻录碟片今日到手,雪白纸袋,店家一笔好字标注曲目,朴素大方,赏心悦目。每一张碟都是仔细挑选了的。可以一个人听CD练琴的日子,实在非常珍贵幸福。

2008年11月27日

Best of times(7)——头晕半年,手麻5个月,手无力2周

每一个病友的故事,都可以提炼成一段精彩的分析。我愿当它们是一道道有趣的题目,循序渐进,练习分析。
今日病例取自安安的巡诊:头晕半年,左上肢麻木5个月,左手无力2周。

2008年11月26日

从后宫诱逃到唐璜

《从后宫诱逃到唐璜,我爱你》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小说。

贴几段精彩描写:

节选1
  《后宫诱逃》。莫扎特居然将这样一个极度乏味的故事烘托至不朽。约瑟夫二世在看完该剧后,他说,"亲爱的莫扎特,你写的音阶太多了。"唉,一个十足的傻瓜。那位自我感觉良好的指挥重复地兀自宣泄着自己关于这部作品处理的宏论,精神饱满,滔滔不绝,既不实际又不得要领。莫暄觉得他并不比约瑟夫二世高明。

  "我问你是不是同性恋。"能厚颜无耻地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严景也是十足的傻瓜。莫暄懊恼不已。
  "乐队暂停。现在请莫暄单独把这四个乐句拉一遍。"
  在一片莫名其妙的肃静中,莫暄磕磕绊绊地抬弓敷衍了过去。他走神得厉害。拉完后,他动手将谱架升至最高,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张一直冲他傻笑的脸。

  一天的排练,他都没再抬起头,眼睛只管紧紧盯牢乐谱。即使如此,小提琴的音响仍旧仗势欺人地笔直穿过他的大脑思维,如同现代派作品在他体内爆裂,叫他无以伦比的抓狂。

  "弦乐全部留下。木管和铜管组可以提前结束。"
  老天。莫暄愤恨地盯着乐谱。莫扎特为何执著于用弦乐表达所有缠绵悱恻的抒情主题。他不情不愿地与严景合作。
  "莫暄,麻烦你抬起你的头。如果是因为不记得乐谱,那么回去后务必认真练琴。"指挥叫停,留下一个来不及解决的和弦,说不出的别扭。
  莫暄硬生生地调整了坐姿。他与这位指挥八字不合,对抗不是他的强项,无奈顺服。
  排练继续。
  指挥显然还没有从他的白日梦中醒过来,兴致勃勃,手舞足蹈,让一段曲折曼妙的旋律如浓烟般剧烈滚动。莫暄第一次与严景达成共识,诚心为莫扎特散落在外的音符哀悼。

节选2

    《后宫诱逃》的第二次排练。许多喜歌剧的典型情节,吵架,酗酒,追逐,喧闹,求爱,通通齐济一堂。莫扎特是狡诈的天才。音乐一出场,恶俗的情节仿佛一具尸骸溶解在流体中无影无踪了。

  指挥开始激烈地燃烧起来,并向周围释放过多的能量。态度很符合他的身份,附庸风雅谦虚慷慨的大艺术家。只能听夸奖,不能听批评。当然,一旦涉及他曾经指挥的杰作,他还是乐意倾听批评的,且无比殷勤,眉飞色舞。

  莫暄此刻最崇高的理想便是背过身体,捂住耳朵。不想旁边的副首席英勇挺身而出,右手的琴弓啪地掉在地板上,斩钉截铁地截住了指挥的感官愉悦。天下大乱。他是比莫暄高一年级的师兄,叫简毅。本人可不及名字坚毅,他的皮肤未免太白皙,鼻梁未免太清秀,说起话来细得像女人。顶多算是男花旦。所以他不适合与男性交往,却总有女性愿 意同他较量。

  排练厅寂静无声,充满了漏洞百出的相对意识论。莫暄简直要呼吁这位纤细的男人也不妨用来钦佩一回。
  简毅俯身拾起失物,然后致歉,内心和外在的两种不同倾向彼此并行,玄妙地结合。语气那么自然,那么令人信服,连指挥也被他感动了。被疏远,被敌视的和谐融洽自动修复,言归于好。排练顺利往下进行。

  一条微妙的界限在大提琴正副首席之间宣告撤除。
 
   节选3
  二提琴首席是位韩国女士。从外型到音色都属于穆特系。每当执琴之时,仿佛突然的障碍,命运的揶揄,不安的期待,总之,人生的整部神曲和地狱篇都掠过她眼前,且不是仅仅像镜花水月般的假象。情况岌岌可危。旁边的中提琴首席,国籍暧昧不清。他冲周围的所有人类以及事物微笑,充满意味,但是从不倾诉。莫暄希望有机会敲一敲他戴在脸上的面具是何种质地,想必价值不菲。
 
   节选4
指挥力求把剧情里崇高感情的体现者加以突出强调,力求有更多的自由,更宽广的感情范围和对比并置的可能性。结果反而患得患失,像一事无成的醉生梦死之徒的假聪明,令所有成员无所适从。急口令和浪漫曲的技巧因素互相背驰,直接冲突,总也无法结合起来。

  排练受阻。
  大家只得豁出遁世绝欲的心情,陪着指挥辗转反侧,又彼此设想谁发挥场面功夫,假借花样翻新的借口阻止指挥矢志不渝如入邪魔般的探索精神。结果各自按兵轻易不动。谁出师未捷身先死,等于集体落空。

  僵持不下之时,摆在简毅谱架上的琴谱突然跌倒,笨拙地砸在琴弦上,随后带着英雄式的伟大风格投身于地面。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过程中所发出的声音是如此不同凡响,魅力如此独一无二,任何别的魅力都无法替代。它引起了排练厅一阵小小的高潮。所有人都以赞赏的眼光注视它。

  莫暄几乎哑然失笑。简毅实在是具备难能可贵的高尚情操。
  简毅躬了躬身,面带微笑,算是致歉。他再度以整个病态的超感官的伪装,利用毫不令人生疑的精明使自己的缺陷变成优点。
  指挥受到惊吓,如同掉入一个忘忧的洪沟分割开的日常生活的世界与醉境的现实之间的夹缝。精神都快错乱了。
  排练不了了之。
  指挥夹带厚厚的总谱碎碎念叨着不知哪国语言提前离开。小号首席立刻吹出一个响亮的长音,跟解散号似的,所有人积极响应,通通举起自己的乐器施威,发出杂乱无章的巨响,铺天盖地的音浪遏制住了那声长音。
  双簧管首席艰难地跨越过用谱架设置的重重路障走到简毅面前,"简毅,你还是老样子。"
  

Best of times(6)——真相谎言

寻思了半天,没有办法落笔。所有琐碎的情绪,都不值得一提。这并不是夸张的压抑,只是平静的叙事。。。

被一个乙肝小三阳外加HIV阳性(我院HIV假阳性率极低)的病人追问主治查房在他面前说出的“HIV”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我今天看到化验单结果的时候,如坠谷底,当主治在病人面前说出H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好像那个谷底又继续往地底下塌陷了。

我把化验单递给老大看,想起昨天给他做肛诊,我和老大面面相觑,互相低声确认昨天查体之后的确是互相看着仔细洗手了的。被他戏剧化的可怜表演(他骗我)折磨得魂不守舍,我比他还伤心!我都快声泪俱下了:“无论最后确证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快乐……”说的柔情似水,信以为真。

最后发现病人说谎,他早已得知自己是HIV,难怪如此坦然平静。虽不予拆穿,但是脑中开始警惕地不断推想他在我面前的表现是否存在疑点,整个病史是否合理。出来的时候又被家属堵在电梯口反复盘问,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以替他保住秘密并解脱自己。真相只有一个,但是让人能活下去的只有谎言。

我觉得自己有强迫症了,一路上魂不守舍地反复回忆昨日问诊他说的每一句话是否已暗含了线索。

晚上我终于发神经,拍下了某家店铺能找到的米尔斯坦录制的所有唱片,又拍下能找到的西贝柳斯所有独奏和室内乐谱子,以及维尼亚夫斯基的双小提琴谱子,还有帕格尼尼第一协奏曲的谱子。拍完了以后想起来我好像在家里是有其中一些谱子和碟的。然后开始痛恨自己如此粗率,花出不必要的钱。

完全不知道怎么写下去这片博客,“不要动辄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要强迫别人体验自己心中的精神垃圾”的想法压抑住了写下去的冲动。

写不下去了,搁笔睡觉。不快乐。一点也不。

2008年11月24日

双小提琴作品集帖

在没有中提琴没有大提琴没有钢琴的PUMCH,只好收集小提琴二重奏作为练习和演出的曲目。

Bartok 44 Violin Duos
Wieniawski Four Etudes for two violins


准备入手一张激情与速度(?什么名字,忘了),因为见到单子上除了常见的一些二重奏曲目外另有改编的乡村骑士、帕萨卡利亚、查尔达什等常见小品的二重奏版,饶有兴趣实践之,只是以前都听乐队版的,不知道二重奏什么样子。但见CD演奏者之一曾是老师去世之前的同门大师兄,故想要听听看~

2008年11月17日

莫失莫忘

大半夜的不睡,在网上找她用过的所有博客,一篇一篇阅读过去,才知道……好比说我知道伊是同人女,但是我没有关心过同人,所以两个人渐渐有不同的圈子,越来越疏于联络这是真的。

多尴尬的事情都发生过,也有火爆的时刻。但是终究还是觉得很难过,感觉好比失恋一样。

我大概是很糟糕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局。这件事都不想跟人说。总之非常挫败非常沮丧非常窝火非常不想再提。我已经给这个事件定了性,决心将其的棺材板钉上钉子然后入土为安然后我也跟着入土就可以了。

就这样吧。没有机会再来就闭上眼睛把所有的过去整理好打包然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生活。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到连伤心都不会了,我就炼成了。

最近记忆力衰减得厉害,想不起自己最喜欢的作家名字是什么,记不住刚看完的数据。虽然说每个人的终点都是坟墓吧,但是留在世间的记忆总该有个盒子收藏。

2008年11月16日

Best of times(5)——世事缠咬

妈妈养了许多我叫不出来名字的植物,午后的阳光穿透暗绿、鲜绿、翠绿的窗台,穿过落地窗,落在我身上。昨晚度过了静谧安宁的一夜——还是自己家里的床睡的舒服啊,能够毫无知觉地睡到天亮,睁眼看见第二天的阳光。昨晚和今天都很老实地坐在桌前写病历,感到内心无比舒泰安宁。

昨晚散步,妈妈说:“月亮好美啊!”我说:“是啊,竟然圆成这个德行。”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向父母大诉辛苦,妈妈说:“你怎么变成这么爱抱怨?像个愤青一样?”我说:“为什么我要一直听他们骂?他们说的问题又不是我造成的。”

妈妈说:“你要当他们是你的亲人啦,病人在医院里无论发什么脾气都是有理由的,他们很痛苦,你要多关心他们。他们冲你发脾气,是因为不敢在大教授们面前流露真实情绪,所以只好骂你。你就睁大眼睛听着。把病人当小孩子哄。”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说我觉得自己的心就象浸泡在包含死亡、痛苦和黑暗的一缸冰水里,每次离开医院回到家就象离开水面呼吸新鲜空气一样畅快。

我想我妈是世上唯一一个会很认真地对我说:“你要爱你的病人”的人。

2008年11月14日

Best of times(4)——微言大义

按理说只管3个病人应该是挺开心的,可是……我在感染同时管9个病人的时候都没这么纠结。

第一个病人M/70,白细胞2万多,收进来的时候大家热情洋溢客客气气,不过周二晚上我下了课去看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已经打上了化疗,我于是提醒他白细胞低,要注意感染等等,然后开始像讲内科课一样给病人和家属上课。然后发现他和他家属用一种杀人的眼光看我:“你们就这样拿病人做实验么?”我真切地听到了牙齿咬合的声音。我一看他怒了,声音愈发柔和地劝,心里都快疯了……才知道今日化疗了,后悔没有先问老大……可是这又不是我下的决定,冲我发什么火。不敢得罪大领导所以冲小大夫撒撒气我很可以理解。理解归理解,我实在不乐意去看他。同学嘲笑我:你就是因为先转的内科,习惯了有时间就去看病人,其实外科大夫都只是早上晚上去看一圈就完了的。

第二个病人F/46,胃癌根治术后,拔了管子的第二天体温上升。这个病人就是那种感染科的病人,你只能慢慢等抗生素起效,完全不想面对她。因为她会用一种怨怼的眼神看着你:我37度8。我对此没有任何觉得特别重要的感觉,因为已经在感染科锻炼到觉得38.5以下根本不是发烧了,该怎么用药都是很清楚明白的……但是必须做出特别重视的样子。

第三个病人F/50,手术前配合度特别好,手术后问我到底是谁做的手术,是不是大领导。我告诉她实话:是小领导做的。她很不高兴,说自己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我连唐WS的手术都推了(来头可真不小!),专门来找x老做手术,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她的问题在于搞不清楚2点:
1、手术效果是第一位的。每个病人都是整个团队在管,做手术的都是领导级别的人物,唯一的区别在于是40岁的领导还是70岁的领导。只要上台的必然是做这个手术够了一定次数的,是可以保证质量的。这里的大夫都很骄傲,每个病人都会上心的。打不打招呼、有没有托朋友肯定会有区别,但是这区别顶多体现在给你早点排手术这样的事情上,不可能在最终的质量上有区别,医院严格质量控制,谁也不想砸饭碗。

2、另外一方面。。。说白了就是: 托人找关系住院顶多能托到被收进来住,接下来到底是谁给做,那就看个人的段位了。人在这方面都比较势利比较期待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看上去白发苍苍,虽然并没有道理但是我也可以理解,不过自己功力不到,搞不定大领导,怪起我们这些完全不起决定作用的小大夫,是为不智。

我如果对她说一句谎:“嗯,x老师上台了的,他给你做的。”后果是:

第一种后果:每个人都皆大欢喜,接下来的数天也能看见她愉快的笑容,术后的配合肯定也特别好(她出院之前是无法看到手术记录的,不会知道手术记录上写的根本没有x老师)。等她能看到手术记录的时候,她早就没事了,也许都不会想到要去我院病案室复印病历。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第二种后果:术后恢复万一万一有点问题,
1)她也不会抱怨什么,毕竟是x老师做的,她已经满足了,走到X老师这就算到头了。
2)她是教小孩子声乐的,不能忍受声音嘶哑饮水呛咳(其实那结节在外侧下极,离喉返神经远得很,根本碰不到),前来复印病案,打算告x老师,发现根本不是,于是更加愤怒,一告到底,巨额索赔。

严格说来,知情权这个东西是要满足患者的,但是现实中,也是有人充分使用,有人不充分使用。并不是你知道了所有事情就对你最好。有些事情是我们都无能为力的吧。鉴貌辨色,相机行事。

2008年11月13日

Best of times(3)——时不负我

最近诸事不顺,不提也罢。但是今天上午忽然又high起来。过程是这样的:

手术前,偷得浮生半日闲似的跑去食堂买了巧克力和可乐,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落地窗外的,在迅速饮下这一兴奋性的饮料之后,对自己说:我要振作!然后把巧克力一小块一小块掰下来,一路走一路悄悄放到嘴里。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恰好吃完。在更衣室里清洁牙齿,检查仪表,非常兴奋地刷手上台。

这台手术术野清楚,解剖结构清晰,术程顺利,我内心满怀兴奋之情,这一定被主刀发现了,最后一刻主刀要放引流管了,转身问我:"你喜欢放哪边?"我……我说:“我喜欢放在离阳台近的那边,这样每天看引流的时候看得比较清楚。”主刀:“……”

下午的颅脑外伤课后,赵老一跟我提起翻译威廉姆斯内分泌学,我心中就产生了巨大的痛苦,但是今天high得连痛苦都转化成了生产力。

晚上6:00-7:00内科总值班讲课,在地下办公室里圆桌会议,我崇拜的内科总值班LXJ讲了几个月来她精选的几个不典型的与心脏有关的病例,精彩,决定把关键之处纳入我的鉴别诊断体系。大概有四五个听众吧。蛮好的,感觉自己一次课下来眼界提升了一些。
我到现在也不愿认同大家所讲的“协和是诊断疑难杂症的中心”。因为所谓的疑难杂症,只要医学上是可以解释的、有道理的,就应该作为一个医生份内的事情,是否能诊断出来,不过是看他功夫有没有到家,能不能在一定条件下有捕捉小概率事件的敏锐。但另一方面因为囿于现实条件,不允许我们首诊就能百分之百正确,现实情况也是必须要接受的,当自己水平未臻化境的时候,也不要苛求自己断案如神,只是,永远不要停止追求。当然这种想法我也只敢私底下想想,现实中,我是菜鸟一头,但是菜鸟也会不断努力的哟。

晚上7:30,国家大剧院的“融合交响”首演,这台芭蕾盛会我已经盼了很久,基洛夫芭蕾舞团、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巴黎国家歌剧院、柏林芭蕾舞团、米哈伊洛夫斯基芭蕾舞团的首席演员全都到场献技。在T大师面前,我觉得走到了语言表达的尽头。当Tamara Rojo饰演的爱斯梅拉达高擎铃鼓亮相的一刻,我的心跳就加速了,伊完美炫技,实力无声,观众都疯了,这情景在我贫乏的记忆里,也只有听人说起过的梅纽因第一次来北京时可以媲美——“在寒冷而透风的礼堂里,最后一排的观众站在椅子上,吹口哨,跺脚,疯狂地鼓掌,谢幕xx次。”我很久没有对什么场景印象这么深刻了,可是今天晚上我脑海里一直是爱斯梅拉达。除此以外,基洛夫的"魔符"和米哈伊洛夫斯基芭蕾舞团的“Radio and Juliet”(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这个舞)都很强,其余两家真的一般般吧,不如中芭的首席。

我旁边坐着一个来自中芭的不知做什么的女人,非常冷酷地说:唉唉,比中芭男演员强多了。我听了无语,就算是实话,也要等到看完中芭男演员演出再说嘛。

下半场是中芭改编的拉三,说实话我觉得改编得还不错啊,虽然有些失误,有些边边角角感觉有点奇怪,但是毕竟是新排的作品嘛。而且中芭的首席演员面对世界顶级大师也丝毫不逊色。我觉得国人对中芭真是好苛刻啊,一点都没有对那几家大牌队伍热情(不过也有可能是大家都拼不过老拉,太长了,听得失去了鼓掌的体力和乐趣)。最后喊Bravo的是我和我前面的一个非常优雅的非洲老太太。她估计也看不下去了。

但是我认为整场演出不负众望!以前的人哪怕变卖家产漂洋过海也要亲睹大师的表演,我现在终于理解他们了……

2008年10月29日

阶段性小结

自从9月5日内科出科考结束以来,我经历了放松--紧张--放松(9.29日孙楠回京)--紧张(10.29外科操作考试)的阶段,现在可告一段落。

刚刚考完了外科操作考试,非常顺利,老师说:挺好的。我想如果不是考试,我现在应该在机场。孙楠已经登机,刚刚飞回美国。

回想起来这两个月转科还是挺认真的。除了陪孙楠,其他时间都泡在病房。我的老大除了上手术以外,回到病房时基本除了开医嘱只需要签签字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都去做。第一个月在基外西院胆道组,主要看腹腔镜胆囊切除(LC)和胃癌根治术。有一天上了一台Whipple,在手术台上从早8点站到下午1点的时刻终于支持不住,申请:“我可不可以去吃午饭。。。”/_\而那台Whipple由于癌症广泛转移,包绕着腹主动脉,无法清除而放弃。
第二个月在泌尿外科毛组,主要看膀胱镜、经皮肾镜碎石术、全膀胱切除术、腹腔镜下肾上腺腺瘤切除。把内分泌科与肾上腺有关的部分都做了。

生活部分(重点):
十一长假陪孙楠和叔叔阿姨回沈阳与烟台,然后10月份每个周末和最后一整周基本上和孙楠在一起玩。孙楠这次回来教我打乒乓球(我平生第3次上台),打双升(据说在北京不能不会打升级,我都不知道自己这20多年怎么过来的,基本不会打,但是他喜欢,所以我得练习牌技),教我如何保护笔记本。不得不说,他对待花鸟鱼虫或锅碗瓢盆,都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细致,温柔呵护。这样的性格令人想要好好呵护他。

他开始练习摄影,我们在各地都拍了很多,“器材引发的热情”是不可低估的;)有一天,我们在飞机上翻阅杂志,满眼是指间滑落的衣香鬓影。孙楠眼尖地指着一页广告说:“这是我买的镜头,佳能xxx”。我们在山上、海边、沙石、深巷、寺庙、林间、草坪取镜,诸景皆备。

在步行路过一商场时,孙楠指着迪奥巨幅香水广告上穿着粉缎露肩短款小礼服的金发女郎说:“嗯,我觉得你应该穿这样的衣服,你的尺码是多少来着?我记得是xx-xx-xx?”/_\。孙楠不止一次提到女装的最大目的应该是显身材,应该穿裙子。我则觉得只要干净利落就可以,我平常只穿牛仔裤、毛衣、CROCS(进出手术室极其方便)。无论如何,我觉得男生爱好甜美面容,鹿般大眼,质感长发与夸张曲线,这标准相当客观,数据相当稳定,波动不大,易于把握;但是女生喜欢的那种“缘分”或“感觉”就比较难讲,比较主观,保不齐哪天会被有“感觉”的怪蜀黍或怪也耶拐走,不过这样也可以平添几段浪漫传奇。

有一次,我们携手在秋日的林荫大道下散步,孙楠提议背诗词,我们慢慢地走着,慢慢地念:“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望着树荫、落木、笑颜、人影在秋日阳光下的色彩交叠飞舞,我觉得好美。

又一次,携手重游清华,花枝藤影,古月堂前。坐定后,孙楠突然说要给我一个生日礼物,摸出一紫色首饰盒。我极惊喜,真的没想到。

我不知道戴在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对于一个人来说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对于我来说,每次觉得累,觉得事情做不完的时候摸一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心里就会变得安定,有一种蕴含喜悦与力量的安宁,就像孙楠在身边时候一样。这颗戒指,除了沾水和上手术以外,一直戴着,感觉有一种力量伴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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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孙楠走了,可以正式开工了:继续翻译《威廉姆斯内分泌学》的“性别发育”一章(就是告诉你各种各样的性别错乱都是怎么回事),写大病历(12月底以前一共要写12份),管管病人,上上手术,准备12月底的外科考试,以及,做System Review习题集,对生理学与内科做一全面梳理。

还有11月底与师弟的Duet,12月5号的纪念一二九运动歌咏会。想我们医大同学这把年纪,还要站在台上齐唱“琉璃顶,展飞檐”,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2008年10月23日

伤别离——倒计时6天

孙楠总是考虑很周全,下棋也总是让着我,很体贴,很细致,很温柔。我以前都不知道一个男生可以对一个女生这么好的。我自己都不逛街,他会想到要专门找一天陪我逛街。

被宠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那些小小的、细碎的、被自己都压制的需求,比如喜欢吃巧克力,喜欢小熊玩具等等,被孙楠温暖的双手一捂,就放大了。孙楠的宠溺使得所有这些原本暗淡无光,被我私藏的小小爱好,全部如水晶玩具一般晶莹剔透,焕发光彩,开始活动,仿佛开启一个璀璨的旧世界。在这样的宠溺里真的很快乐。整个人也变得轻捷温柔。

我们在一起,是一场非常美妙温暖的幻觉。然而当冬天来临的时候,他就要走了。我一直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警惕着幻觉以外无尽的黑暗与寒冷现实的老头子。可是当他说出:“真的很爱你”的时候,我也被渐渐融化,幻觉开始有了内在的激情,饱含欢乐地盛放。

忽然很想流眼泪。

2008年10月18日

运动背景音乐集帖

我中学的时候非常非常喜欢德国队。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年代的马塞乌斯,比埃尔霍夫,海因里希诸人。

和孙楠06年在避风塘看世界杯德国对意大利,球迷气氛很火热,我们俩因支持球队不同而发生龃龉,我显然永支持德国队,孙楠则更欣赏“有技术”的意大利队。

贴歌词

°1 und 2 und 3 und 54, 74, 90, 2010

ja so stimmen wir alle ein.

Mit dem Herz in der Hand und der Leidenschaft im Bein

werden wir Weltmeister sein

沒錯,我們全都參與了

用手中的真心與腿上的熱情

我們將會是世界冠軍


Wir haben nicht die höchste Spielkultur.

Sind nicht gerade filigran.

Doch wir haben Träume und Visionen

und in der Hinterhand 'nen Master Plan.

我們沒有最好的球技

也不夠細膩

但我們有夢想與願景

並且有備而來


Für unseren langen Weg aus der Krise

und aus der Depression,

Nichts wie rauf auf den Fußballthron!

為了長途跋涉以走出危機

與沮喪抑鬱

我們的口號是:坐上足球寶座

Die ganze Welt greift nach goldenen Pokal

Am Kapp der Guten Hoffnung probieren wir´s nochmal

Wir als Gast in Südafrika

Wird unser Traum dann endlich wahr

全世界都渴望奪得金盃

在好望角,我們再試一次

去南非做客時

我們將一圓冠軍夢


Beim ersten mal war's n Wunder

Beim zweiten mal war's Glück,

Beim dritten mal der verdiente Lohn

Und diesmal wird’s ne Sensation

第一次是奇蹟

第二回則是運氣

第三次是實力換來的

下一次將造成轟動

这首歌让人想起热血沸腾的体育场,以及狂欢节般的人大附中运动会。那是我们非常开心的回忆:)

2008年10月15日

Best of times(2)——10-15 Operation Arrangement

Transuretheral Resection of the Prostate for Benign Prostate Hyperplasia.(10:00am)

Surgical Experiment(1:30pm)

Laparoscopic Splenectomy

I hope someday I can do laparoscopic operation.

笑过的印记


今日孙楠来协和,我发现自己还是处理不好工作和恋人之间的时间比例,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何怨隙,便是彼此都太忙。除此以外浑然如孪生子,好在孙楠并不会只看表面现象。从实习医生到教授,各种硬性限制及软性压力下的各种外人或可咋舌的辛苦,当事人其实早不觉辛苦,说之无益,默默践行。在没有成家的时候,要学会如何令工作与家庭齐头并进,切实做好细节。
“维护二人关系”和“做手术”的共同点或许在于:每一个细节做好了,即可成功。因其皆是有章可循,有史可考,前人之鉴无数的传统项目。我独自祈祷:以多一点用心,换多一点开心,唯愿其足以弥补所有失落的时光。
在一起3年多,仍能只有在对方面前能够放心地、真正地大笑大哭,在我来说仅此一点便可慰藉一切。所有温情、细心、忍让、体谅,统统记在心上,永不赖账。

2008年10月6日

Best of times(1)

Just as Thomas Lewis said in The Youngest Science 1937 internship: "No Job I've ever held since graduating from medical school was as rewarding as my internship.Rewarding may be the wrong word for it, for the salary was no money at all.A bedroom,board,and the laundering of one's white uniform were provided by the hospital;the hours of work were all day every day,and on call for admissions and emergencies every other night,all night long.There was no such things as a weekend.The hours were real working hours; when the night came,especially in the winter months,the intern was even more on the run than during the daytime shift." I share the same feeling that "The day never ended;it was one long twenty-four-hour run, trying to keep up with the orders coming down from the upper rank."

"And Yet,everyone,all the professionals,were frantically busy,trying to cope,doing one thing after another,all day and all night.Most of this effort was aimed at being certain that nothing was missed,that the diagnosis was a matter of certainty,and that the illness was not one of the few of which there was believed to be a genuine and effective treatment."

I was busy dealing with 3 new patients myself tonight and left ward at 10pm, still worrying about some other lab tests. The thing is, absorbing infomation, coping with many things at the same time, as well as being trusted and needed by patients can make every minute rewarding.
Internship,as a "pup" I also think, simply, the best of times.

Memo

This blog will be updated during 2008-2011 while I am an intern in 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 It is supposed to be a collection of medical report and reading notes.

It's predecessor: A thousand Springs (2005-2008 ,Tsinghua University and PUMC) full of sentimental essays.